原地不知所措了兩秒，她瘋了似的向那團火的方向沖了過去。大家，千萬不要有事啊！

為什麽會這樣呢？她記憶中明明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啊！難道，真的是因為她擅自改變過去而給予她的懲罰嗎？現在她丟失了在這裏生存下去的工具，如果再失去了新選組，那麽她還怎麽活下去？生不如死或許是最適合形容那種心情的，自己把所有重要的人害死了，自己卻安然活著的那種內疚。

顧不得腳上的疼痛，顧不得腿上的疲憊，她離那裏越來越近了。一切都是真的，屯所正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。因為是晚上，都沒有什麽人註意到，零星有幾個人躲得遠遠地觀察著火勢，並嚷嚷著找人來滅火。“如果有人要接受懲罰，那也應該是我！為什麽要這樣！”她沖了進去。大家，你們都在哪裏？左之，你在哪裏？

她大聲叫著每個人的名字，可是沒人回應。顧不得周圍灼熱的溫度和嗆人的煙霧，她先在火勢較小的幾個房間內找人。無意中瞄見了庭院中的水井和晾著的被單，她才恢覆了一點理智，花了一點時間把被單打濕，一個披在自己身上，一個捂在自己口鼻處，繼續往深處走去。

最先去的房間是左之的屋子，空無一人。稍微有些放心，只要沒見到人，就還有希望。她接著直奔沖田的房間。最近他的病有些惡化，已經臥床了一段時間了，最危險的就是他。但是，他竟然也不在屋子裏！難道去參加宴會了？

想到宴會，她趕忙往集會所跑，那裏是他們今晚宴會的地點。雖然可能性不太高，但去確認一下也好。她堅持著用精神力量支撐著自己疲憊不堪的身體，在火海中跑到了集會所，一片狼藉，雖然看得不太真切，但酒桌確實都還沒有收起來，沒有人的身影。她頭腦有些眩暈，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。頭腦還在運轉：如果說東西還沒收起來，說明在他們宴會中途就發生了這場火災。但是從這火勢來看，也不像是燒了很久。燒得最嚴重的地方，似乎在廚房附近。大家都不在，是不是都逃出去了呢？如果是那樣的話，真得太好了。起碼，自己不會罪魁禍首了。

想到這裏，似乎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一直緊繃著的神經，被自己的這個念頭扯斷了。她感覺不到自己對身體的控制了，整個人直通通得向前撲倒在地。在昏過去之前，她仿佛看到了左之向她跑過來。她再次嘲笑自己，一天到晚，總是看見幻影，難不成是變成近視眼了。接著，就失去了意識。

有人在叫她。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。想要好好休息都不行，真是個紛擾的世界。摔倒的老人也不合時宜地出現，笑著對她說：“你看今晚的月亮，真是不祥！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。”

“老人家，那是我的，還給我吧！”她想和老人這麽說，卻張不開嘴。接著紅月出現在眼前，她也明白了不安的直覺，原來是對屯所的大火的反應。要是自己能早點回來，就好了……

“綾梓！”

“哎？”睜開眼，竟然真得看到左之了。“咳……”

“不要說話了。這裏火勢算小，前門已經出不去了，等大家回覆一□□力，再往外走。”左之撫摸著她停靠在他腿上的頭。“傻丫頭，這麽大的火，為什麽要往裏面沖！”

“你沒事？你沒事……真是太好了……”她聽到周圍有其他人的聲音，費力地擡起頭，詫異卻激動地瞪大了眼睛。這裏是她的房間，所有人都在這裏。只是，有人清醒，有人昏迷。“這是……怎麽回事？”不應該在這裏的人竟然也在。

“先逃出去再和你們解釋吧。總之，如果不能讓副長他們醒過來，想要帶著這麽多人出去實在太困難了。”齋藤即使這時也冷靜。

“要是我的錦囊還在就好了……”醫藥箱裏有提神醒腦的風油精，如果是昏迷的人，沒準能試一試。只是他們為什麽會昏迷？

“什麽意思？錦囊不在了？”左之問。

“嗯，剛回來的路上被偷走了……”

“說什麽呢，這不是你的錦囊嘛？”病央央地沖田拿起地上的東西，向綾梓甩了過來。

左之替她接住了，遞到了她眼前。真的是她的錦囊，起碼樣貌一模一樣！至少她沒見過另外的這樣大小和樣式的錦囊了，可是在她的房間裏？難道是她記錯了，自己今天出門沒有帶嗎？不可能，明明去醫生那裏還用到了錦囊的。

接過錦囊，她把手伸了進去。可是心卻涼了，與周圍炙熱的氣氛完全相反。這確實應該是她的錦囊無疑，因為那裏面的空間遠比看上去要大得多。可是裏面卻空空如此。此時她的心情也是如此。到底為什麽？！

就在這時，一股怪異的風吹來。這是在屋子裏，怎麽會有風？但是根本就來不及想，風已經把門吹開了，外面的火勢也因風的吹響，向著他們席卷而來。“啊！”火勢其實早已經蔓延到了房間外，門梁正搖搖欲墜，險些砸到離門最近的左之，而在綾梓驚呼的同時，他已經反應過來，躲閃到屋子中更深入的地方了。

這下不能再等了，已經沒時間了。就算一個一個背，也要把他們背出去。綾梓扇了扇土方的臉，好像有點反應了，她叫其他人過來一起幫忙。這時候，沖田原本就脆弱的呼吸道和肺部受到煙氣的影響，沈重地咳了起來。綾梓起身向他所在的方向跑去，馬上就到他身邊一步之遙的地方，她卻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了。並不是剛才那種累到虛脫的感覺，而是頭腦很清醒，卻偏偏無法指揮自己的身體。她奮力想要動起來，沖田的情況很嚴重，而且火勢也容不得他們再拖了。她聽到身後左之疑惑地在叫她的名字，幾聲之後，可能是見她沒反應，齋藤和平助也一起叫起來。她多麽想回應他們，可是無法回頭，甚至無法發出聲音。

“轟隆！”

房間門框已經被火燒塌了，從房間裏清晰地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象。似乎是地獄一樣，整個屯所已經籠罩在火海中，而綾梓唯一能動的眼球餘光看到了天上那輪明月，令人心慌的紅月。

她突然意識到，這月亮的樣子和當初她來的時候異常的天象如出一轍。“我知道啦！”

“哎？我能說話了？”她確確實實聽到了自己發出的聲音，也能轉過頭看到他們了。只是，他們似乎對她狀況的好轉毫無反應，對她的聲音充耳不聞。

幾乎就是同時，她發現自己好像離開了地面，正在違抗重力的一股向上的力量拉著她。“怎麽！怎麽回事？！”她從未如此驚恐，甚至比馬上要和大家一起被大火燒死都要驚恐。她看見了自己的身體。

原來，恢覆正常的只是靈魂而已嘛？或者說，現在才是一切該有的樣子？那身體在她徹底抽離出去之後，軟趴趴地倒下了。她已經感覺不到熱了，所以滿腦子想的都是：“我可真是能火上澆油……”因為在還有幾個昏迷的人需要照顧的同時，“她”竟然也“暈倒”了。左之正擔心地摟著她，就連病中的沖田都關切地忍著咳嗽湊了過去。可惜，現在她感覺不到任何東西。那原本應該是屬於她得到的關懷。

她不甘心。自己是會回到原來的生活中，還是變成其他樣子，現下都無所謂。她只求不要拖累他們。明明是因為自己的錯，才變成了這個樣子，結果自己卻脫身而去。即便他們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，但她還是用盡靈魂的力量大聲呼叫著：“我在這裏！！！”

盡管她抗拒著向天空的方向靠近，但還是慢慢在升騰，現在已經到了房頂的位置。她的叫聲無法傳達到那些正處在危險之中，卻還想著救她的人那裏。放棄吧……是自己輸給了命運，誰讓自己戲弄命運呢，總是想要改變過去，總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。現實卻是，她根本無能為力。

沮喪和內疚，甚至夾雜著一些對命運的憤怒，她停止了抗拒。如果沒有她，如果不是她，也許他們會按照命定的步伐生死，但起碼不會如此沒有意義的死亡。而她的所作所為，或許就讓整個未來中關於這些人的痕跡全部消失了，別說千古傳唱，恐怕根本就無人知曉。

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，她甚至還驚奇，靈魂竟然也能流出眼淚。更讓她驚奇的是，她感覺她一直註視著的他們似乎看到了她。左之放下懷中的“綾梓”，站起身向著危險的火焰處靠近了一步，眼神在望著綾梓靈魂所在的方向。

“左之？！你能看見我嗎？”綾梓確定那不是她的幻覺。她再次開始反抗升空的吸引力，向著左之不知不覺伸出的手下沈而去。她要抓住他的手，就算是最後一次。她的餘光看到令人起碼寬慰一點的局面：土方他們已經被叫醒了，對眼前發生的情況也是一臉茫然。

“綾梓！抓住我！”她現在已經是喜極而泣了，左之肯定看得見她，因為他正試圖把她拉回來。兩人的手指若即若離，左之最終冒險向前邁了一大步，在大火馬上燒到他身上的瞬間，接觸到了綾梓的靈魂，緊緊拽住了她的手。

可是，一個人的力量還是有些微弱，左之被綾梓拉著向危險移動。而此刻，新選組的大家全都看到了。來不及驚訝這奇怪之事就發生在眼前，大家就近一個拉住一個，想要幫著左之，試圖把綾梓的靈魂拉回來。

不可違抗的力量和怪異的事，發生只在一瞬間。就在左之不小心松掉了綾梓手，而又再次接觸到她指尖的瞬間，綾梓消失了。她什麽都沒感覺到，就像是瞬間移動一樣，整個靈魂煙消雲散了。她只記得最後所有人看著她的眼神，和紅月亮給人的憋悶感，根本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。比如，從她開始哭泣開始的瞬間就開始滴答、卻完全沒有人註意到的小雨，漸漸變成了不知從何而降的大雨，澆在整個京都上空。

然後就醒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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